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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百七十九章 衣钵合(2 / 4)

作品:《寒门宰相

远处是当年宋军废弃后的铺屋,以及牧民烧山后一片疮痍。

蔡京已端了一壶酒和干净的帕布来给章越净手擦拭。

章越从黄履手中接过拜参政知事的手诏过目了一遍。读诏书时章越心情颇为平静,手上美酒的清香传来。

章越道:“臣领旨!”

见章越接受诏令,黄履等官员都是大喜。

辽国枢密使位在宰相之上,而宋朝崇文抑武,则是反而过来。

从枢密副使至参知政事可谓升迁。

因为夜色已晚,章越与黄履当夜便歇宿在此。

章越将随行所携的酒馔,皆拿给民役分享,连同黄履从汴京所携的六壶御酒也是一起喝尽。

看着山林间苍霭,章越与黄履把盏对饮边坐边聊。

四周的柴火烧得很旺,驱散了秋天的寒意。

黄履道:“度之,你官拜参政乃陛下之意,但朝中有人欲抑你之功。”

章越抹干嘴边的酒水笑了笑。

黄履道:“契丹一直为本朝大敌,自太宗,真宗,仁宗哪位皇帝不在其手中受辱,唯独你这次面折辽国其锋,让耶律洪基亲率三十万大军压境也没得好处。”

“所以朝中的小人难免对你自有所忌惮。”

章越摆了摆手,拿起手中御酒对黄履道:“你记得我说过,我年少时给人抄书为学,我对同学说,班定远亦给人抄书哪有什么丢人,他日当如他一般出人头地。”

“如今我虽官拜宰相,但以功业而论,我比班定远差之太多。何日能封狼居胥,何日能勒石燕然,譬如我中之御酒,霍去病将它倒入泉中,与三军将士同饮,何等豪迈。”

“想想大宋今日之武功,民风士风,输了有多少。”

黄履闻声点点头道:“是。”

章越又指向一旁篝火里,饮酒之后相扑为戏的民役道:“冲元你看,这个善于相扑的官兵。”

黄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这名身材高大的宋军已是摔倒好几人。

“此人多次听闻辽国的消息,到边军中通风报信。在宋辽边军侵地械斗中,此人还搏杀了两名辽兵。”

“但后来对方说漏了嘴,道出是契丹人身份。边将欲以奸细杀之,我知道了此事,便保下了他的性命。”

黄履听了感叹道:“原来是契丹人,难怪此人这么好的身手。”

“还有燕云汉人割离已久,百姓皆不知故土汉家。”

章越感叹良多,然后对黄履道:“我虽有直捣黄龙,踏破贺兰山之志,但也知此事并非一蹴而就。”

黄履道:“你如今位列参政,盛年而执天下,正是大有作为之际,本不必虑此。”

“但正如苏子瞻词中所言高处不胜寒,你也到了思退之时,以免到日后仓皇。”

章越抚掌笑道:“好个安中,真是说出我的心底话了,此酒敬你。”

说完章越与黄履各饮了一大盅酒。

章越道:“以往我常与蔡师兄,郭师兄促膝长谈,如今只余你一人了。”

“我想起老泰山官至宰相,手上权柄赫赫,门生故吏更是不知多少。”

“但他照顾于我,也有日后可以看顾他们的子孙之故。我本不该考虑这些,但如今身为参政,倒是该仔细思量思量了。”

黄履道:“尊岳当初选你为婿,是信你的人品。日后栽培你,不仅为了守位,也是期望你有所抱负。但度之你寻思的不是守位,而是如何衣钵相传!”

“因为你所谋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,乃十年二十年,甚至五十年之事。”

“即便你身死道也不能消,哪怕是你今日罢了相位之位,也有人替你为之,这就是衣钵相传。”

章越听了黄履的话认真地想了想。

因为异论相搅的缘故,宋朝权力斗争在宰执间是非常激烈的。

干个两三年,被罢了宰相很常见。